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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79|3.23|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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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有着银色的光泽,脚踩了上去沙沙作响。

    肖大娘追着从院子里头出来:“二花三花,你们要记得带斗笠!”

    天空里纷纷洒洒的弹下了雪粒子,一点点的打着屋檐,咚咚作响,几姐妹都戴着斗笠走了出去,二花搓了搓手:“这天气可真冷。”

    四花笑得甜甜:“天气冷些才好哇,咱们的菜可以卖上好价钱了。”

    到了十二月,天气寒冷,最近下了一场雪,豫州城里买菜的那一块基本断了青菜,整个豫州城都只有百香园照旧有菜供应,跟寻常一样。不少人家里开始买青菜回去囤积,等着年关一到,百香园歇业了,去哪里买才好?每日里买菜的人络绎不绝,那肖来福每日都要来回走三转,彦莹说这个月多给他一两银子,乐得他嘴巴都合不拢,赶车更积极了些。

    彦莹开发了二十多个冬季的菜蔬品种,萝卜、胡萝卜、萝卜缨子、娃娃菜、花菜、大白菜、茼蒿、茄子、油菜、油麦菜、芹菜、菠菜等等,另外还有木耳、口蘑、金针菇、银针菇这些菌类,码在那里整整齐齐,百香园里看上去一片青青翠翠,生机盎然。走到那货柜前边似乎就能闻到水秧秧的新鲜味道,那筐子里头的菜蔬都在挤着眼睛叫:“选我,选我!”

    生意忙不过来,每日里几姐妹都起得比以前更早些,这样就能多割些青菜,好让肖来福一次多送些过去,有时候还有一些富户派了车子到肖家村自己来摘菜回去,有时候一来就拉上一大车,喜得二花她们都快要蹦到天上去了。

    走到菜园子里边,一层银白色的雪盖着,只露出一些菜叶子来,只是现在天色还早,那抹本来该是翡翠般的绿,现在瞧着黑乎乎的一片。

    弯下腰来,手摸到冰凉的菜叶,六花不由得“哎呀”喊了一声:“今日那菜叶更冷了。”

    “不是菜叶冷,是昨晚下了雪!”四花呵了一口气,嘴里有着淡淡的白色雾气:“你别想着冷,就想着是在地上捡银子就不冷了。”

    六花眉开眼笑:“四姐说得对,瞧二姐三姐已经在那边捡了不少银子呐。”

    五花弯着腰在前边割菜,听着六花叽叽喳喳的说话,回头笑了笑:“六妹,你快些!来福大哥过阵子该要来了。”

    姐妹几人寅时就起来了,割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就听着菜园子外边辘辘作响,肖来福的声音洪亮得很:“三花,你们割完菜了不?”

    彦莹插了擦额头的汗珠子:“来福大哥,好了咧,你过来帮着抬过去下。”

    以前摘下来的菜都是要洗了再运到百香园去,可现在冬天来了天气冷,十一月开始彦莹也没这样做了,来买菜的也很理解:“肖姑娘不用多解释,早上起来洗菜,手怪冷的,又不是夏天里头,咱们不说多话。”

    彦莹点着头笑:“还不是承蒙各位关照,大家太好了。”

    筐子里堆满了菜蔬,一个个大包菜就像圆盘般码在那里,层层叠叠的铺着,包菜与大白菜是冬季菜蔬里最好卖的,个头大,还能收得久,现在每日光这两样都要卖出十来筐。

    几姐妹合力将筐子一个个抬到骡车上,肖来福帮她们将筐子码好,骡车上边层层的堆了好几层筐子。他笑着指了指那骡子:“三花,我都准备要再买头骡子过来,把车弄大些,这样一次也能多运些过去了。”

    彦莹微微一笑:“买骡作甚?买马不更好?”

    肖来福差点脚下打滑:“三花,我可没那么多银子,也养不起哩。”

    “来福大哥,你莫着急买骡子,且熬几个月,等我这百香园做大了,我去买个送货的马车,咱们也不用挑什么宝马良驹,一般般的能拉货就行。”彦莹瞧着肖来福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拍了拍骡车板子:“放心,我出银子,你只管帮我驾车就行了!”

    肖来福听了心里头高兴得很,要真是这样,不用自己出钱来买马车,把骡子给卖了,还能回来几两银子。一边赶着车子往前走,一边回头望了望彦莹,这肖家三丫头怪厉害的,就想着要攒买马车的银子了。

    “咱们快些回去,阿娘该已经做好饭菜了,吃过一回赶着去做事呐。”三花带着几姐妹往自己家里头走,灶膛里的火烧得很旺,肖大娘已经做好馒头蒸在锅里,这边正在忙着洗口蘑,准备等着馒头数了就开汤。

    彦莹走了过去洗了把手,就跟着肖大娘一道洗起口蘑来,六花很自觉地到灶台那边去烧火,二花四花与五花拿了笤帚出去扫院子,一家人井井有条的做事,都不用谁安排。

    吃过早饭,四花刚刚收好碗碟准备去清洗,就听外边有声音在喊:“肖家大嫂子,有人找你哩!”

    肖大娘迎了出去一看,有些吃惊:“老八,你怎么过来了?”

    刘老八憨憨的笑了笑:“六姐,你们家起新屋子咋也不说一声?好歹我也来给你来帮两天工。”

    肖大娘扯着他就往屋子里头走:“哪里敢耽误你的功夫,你还有那么一家子要养哩!”

    刘家在三年前刘山福过世以后就分了家,刘高氏同着刘阿大住,其余三个儿子都挨着老屋起了一排屋子,但是没有各自起院墙,所以瞧着还是住一块,一间大厨房里头开了四个灶台,摆着四个橱柜,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

    四个儿子里头只有刘阿大稍微混得好些,他家的橱柜上头搁着两把锁,但有时候还是能听见刘阿大婆娘尖细的嗓音:“不知道哪些死馋嘴的老鼠,到我们家柜子里偷油!”

    其余三兄弟听着心里头不舒服,可也没有法子,谁家刘阿大给别人当跑腿伙计,挣的钱多,吃得好,当然总是瞧不起他们,所以这三兄弟也累死累活的往外头去寻事情做,只想着莫要让家里的婆娘孩子给饿着了就好,要是能意外多赚些银子,也好让刘阿大没这般神气。

    刘老八学了一门木匠的手艺,早些年是到处走乡串户的做零工,最近两年他懒得出去了,就在家里接活,顺娘可以照顾家里的农活。这农村里头舍不得,什么东西都是等着要烂得再也不能用才换新的,故此他家在四兄弟里又算是最不好的了。

    与前边三个哥哥比,刘老八是没什么脾气的,对肖大娘不错,以往每年肖大娘带着孩子回去,只有他还塞铜板给外甥女,今日被刘高氏赶着过来捎信,他心里头很不自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肖大娘开口才好。

    眼前的屋子真是气派,刘老八走了进来,瞧着一色的老樟木家具,也是吃惊:“六姐,你家里用上老樟木的桌凳了!”

    肖大娘有些尴尬,她本来是想着要老八给做一套的,可彦莹却觉得这么多家具要做,慢慢磨下来怕是要好几个月才能完工,她着急想挪窝,就坚持着要去买,银子在她手里,肖大娘也没法子,只好点着头:“只能瞒着你八舅舅了。”

    虽然是彦莹做了主,可肖大娘自己也是想早些搬家的,所以干脆将起屋子这事情瞒了个密不透风,半个字都没告诉娘家,现在见着刘老八说起家什,满脸羞愧。

    彦莹见着肖大娘那模样,赶紧走上来喊了一声“舅舅”,瞧着这次来的舅舅像是个老实人,嘴唇有些厚,眼睛里的那神色也朴实,应该不会来为难自家。

    “老八,这是三花哩。”肖大娘指了指彦莹:“你还认得她不?”

    刘老八瞅了瞅,连连点头:“三花长这么高了?真是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

    二花端着茶水过来笑着喊:“八舅,你坐呢。”

    二花见过几次刘老八,对他很有好感,搜易主动倒茶送了过来。刘阿大接了茶盏在手里,见着那茶盏竟然是细瓷的,上头还画着好看的团花,茶水也是清亮亮的见底,几根细细的茶叶不住的沉浮,瞧着就知道要些银子,不由得抬起头来呐呐道:“六姐,你们家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了呐!”

    肖大娘拉着他坐了下来:“啥富贵人家,不过是比原先要好一些些了。”

    “哪里只是好一些些,好了不少!”刘老八憨憨的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茶,喉间顷刻甜丝丝的:“六姐,老娘说明日是爹的阴生,让你回家去一趟哩。”

    阴生,就是给死去的亲人过生,一般直系的子女是都要回去的,肖大娘听了说:“中,明儿我回去。”

    “他们……还要你带着外甥女们回去哩。”刘老八的脸忽然就红了,说话也不利索:“我、我、我想你最好莫带着她们回去。”

    彦莹瞧着刘老八这尴尬模样,心里头忽然就有一种里边有阴谋的感觉,她很警醒的望着刘老八道:“八舅,你这是啥意思?”

    “唉……”刘老八低着的头都不敢抬起来:“三花,他们、他们……好像说要算计着你去……”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额头上汗珠滚滚:“还想着也要把我家二丫头送去做姨娘呐!”

    二花气得柳眉倒竖:“我就知道姥姥和大舅不会死心!”

    刘老八唬了一条,差点没有拿稳茶盏,彦莹笑了笑道:“二姐,不要紧,明日咱们就一起过去瞧瞧,看姥姥和大舅准备耍什么花招?”

    第一百九十九章归宁

    蒙蒙的晨雾一片淡淡的白,就像隔着一层纱,远处什么都看不清楚,倒是走得近了,伸出手能见着自己的五根手指头。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从晨雾里移了过来,就似将大幕拉启,两段软软的绸面还拖在车子两旁,逶逶迤迤的往后边去了。

    “三花,咱们那百香园,有多大?”肖大娘坐在骡车上边手扶着盛满了菜的筐子,两只眼睛里充满着向往的神色:“可有我们家那一进屋子那么大不?”

    彦莹笑着点了点头:“差不多,这百香园搁在东大街,也算是很大的铺面了。”

    百香园本来只有三四间铺面宽,后来旁边那铺子退了租,彦莹赶紧找到房东,把那间铺面买了下来,把中间打通,烧烤麻辣烫凉菜粽子等等就挪到了那边去,这样就不会杂乱显得整洁了许多。

    肖大娘还从来没有看过百香园的模样,今日回娘家,要到豫州城再往南,彦莹就索性带着她过来瞧瞧。肖大娘很少进城,十分兴奋,看见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坐在骡车上,自己将百香园的模样想了又想,似乎能见着明亮的大屋子,里边墙壁雪白,几根朱红色的屋子,一筐筐的菜整整齐齐的挨着墙边放着。

    等及到了百香园,这才发现与自己想的有些出入,可依旧让她觉得很高兴,几个伙计都恭恭敬敬的行礼喊“夫人”,弄得她有些手足无措。彦莹在一旁瞧着只是笑:“阿娘,你看看,你现在多威风,都城夫人了。”

    “娘。”龚亮跑了过来,满头都是汗:“今日怎么过来了?”

    “我陪娘回她娘家。”彦莹微微一笑:“带她过来瞧瞧,这些日子可还忙得过来?”

    龚亮笑得合不拢嘴:“年关比往日忙多了,昨日都卖了两百只烤鸭,不少来买烤鸭的说要留着过年走亲戚的时候送人的。”

    彦莹笑了笑:“着急什么,咱们过年时候又不是不卖了。”

    龚亮一怔:“三妹,你过年的时候也打算开业?铺子一般二十八就歇业,要到初六或是初八才会开业呢。”

    “这只是惯例,咱们就来个与众不同。”彦莹笑了笑,心里自有盘算,前世的时候听说西方一些国家,因为信奉基督教,认为礼拜日是休息的日子,所以超市商场不开业,唯有中国人不信这些,照常营业,商城里赚到的利润比往日要高得多。

    不知道这大周过年会有多少人流量?彦莹准备试试看,她的心里边过年也没有什么不同,肖老大家又不是那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走亲访友,让肖老大肖大娘去做,自己带着几姐妹来百香园守着,看看究竟是不是会有顾客上门。

    “那三妹打算什么时候开业?”龚亮听着彦莹说要与众不同,也觉得有些新奇:“难道就不歇业了?”

    “这样,咱们三十忙到申时打烊,晚上一道回肖家村去守夜过除夕,然后大年初一照常营业,铺子里伙计便不必留了,咱们家里姐妹几个,还有姐夫你,应该够人手了。”彦莹想了想:“他们还是初六来,跟他们没关系。”

    陈大头一旁笑着道:“东家,过年的时候我在家里也没啥子事情好做,你要是人手不够,让龚亮给我捎个信儿,我一定来帮忙。”

    彦莹笑着点头:“好的好的,到时候给你们多算些工钱,二九三十两日,你们每人每日拿五百文钱。”这过年的时候,铺子里忙得不可开交,七八个伙计连歇气的时候都没有,彦莹还临时在如意酒楼请了两个伙计过来帮忙。

    听说两日就能拿一两银子,其余几个伙计都眉开眼笑的答应了:“中,三十关门我们就做到三十。”回家坐着也是坐着,两日多赚一两银子,这可是哪里都寻不到的大好事,个个欢喜不胜。

    “大家今年在我百香园里做事情,一个个都勤勤恳恳,我肖三花都看在眼里,所以到时候我还有年终红利发放,一月贴给一两,宁掌柜陈大头和龚亮来得最早,每人给八两银子红利,文大狗子你们第二批来的就是六两,第三排过来的能拿三两,这银子虽然少,可也是我一点点心意,你们莫要嫌弃,等到三十发放给你们,拿着回家好过年,希望大家来年做事更勤快些,要是百香园跟今年一样生意好,我依旧会有这么多红利银子。”彦莹笑着望了几个张大嘴巴站在一旁的掌柜伙计一眼:“咋了?一个个都把眼睛瞪这么大干嘛?”

    不就是发个年终奖?有必要这样激动?又没多给多少!彦莹有几分奇怪:“龚亮,怎么了?我给少了?”

    “没、没、没!”龚亮慌忙摆手:“三妹,你给的一点都不少,太多了,太多了!”

    以前他做伙计,东家都是想着法子扣钱,三花这个东家却不同,奖惩分明。迟到一次扣多少、做错一件事情扣多少,一点也不含糊。可她奖励起来也多,做了多少银子的生意,就能多拿多少工钱,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发银子的时候也没少发过,所以大家都很齐心的为她做事,没有一个因着迟到扣钱。

    以前到了年终,东家另外发个一两二两银子,就算仁慈的了,可她却眼睛都不眨,一个月多一两,这也实在是手太松了,龚亮有些担心,这样大手大脚的,自己赚的银子就少了。

    彦莹将龚亮喊到一旁:“你觉得我银子发多了?”

    龚亮点了点头:“对。”要他是伙计,他自然觉得多多益善,现在他的身份变了,他是大花的夫婿,算是肖家人了,当然是站在百香园东家的立场上来说。

    “姐夫,我跟你说,我每个月多发一两银子,他们个个欢喜,明年自然会更贴心贴意的为我做事,想着明年我还能同样在年终多发些银子给他们,这样我都不用说,他们自己就会手脚勤快了,只要他们勤快,每个月赚的,自然比那一两银子要多许多,你说呢?”

    “三妹,你说的是。”龚亮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时候你说,铺子生意好,能到三千两银子就给我涨工钱,我可是卯足了劲头做事,总巴望着早点赚到三千两银子才好。”

    “可不是?这就是激励效应。”彦莹笑着点了点头:“姐夫,明年我准备去京城,这百香园你可要留心着,以后百香园年终分红,你和大姐我都会另外算银子。”

    她去了京城,这百香园总要有个高管替她打理,龚亮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彦莹准备用亲情和银子笼络好他,让龚亮死心塌地的为自己经营好百香园。

    果然,龚亮站在那里,脸上全是激动的神色:“三妹,你对我这样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大家劲往一处使就好。”彦莹笑了笑,走到肖大娘旁边:“娘,不用你帮忙,你歇着。”、

    肖大娘在百香园到处瞧了瞧,见着伙计忙忙碌碌,也赶紧捋起袖子帮他们一道将菜抬进来,有伙计挑着水桶到外边去:“今日时辰早,挑几桶水过来将菜洗洗。”

    肖大娘听着点头,这菜洗了以后卖相好,又重秤,价钱卖得高:“三花,你可以在后院打个水井哩,每日到外边去挑水也不方便。”

    彦莹点了点头:“我也想着呢,这麻辣烫烧烤那边每日用水也不少,天天出去挑不是个事儿,打个井就方便了,以后要是大姐搬到城里来住了,也省事。”

    “嗯。”肖大娘看了看码得整整齐齐的筐子,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我刚刚去外边瞧了瞧,就数咱们百香园的招牌最显眼。”

    真是敝帚自珍,彦莹哈哈一笑:“阿娘,你是没有见过显眼的招牌呢。”前世那些招牌,用彩色的荧光棒镶嵌着,闪闪发光,不住变幻着字体字形,还有各色各样的花纹图样。

    瞧了瞧外边,来赶早市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过来了,伙计们熟稔的迎了上去,满脸带笑:“客官,今日想要买些什么?”

    “烤鸭,快些给我取二十只,昨日来买都卖光了,今日特地起个早来买。”进来了一个中年汉子,紫棠脸儿,两道一字眉,声音十分洪亮。肖大娘在一旁瞧着,心里头欢喜,二十只烤鸭,那可是三十两银子哩。她眼巴巴的望着伙计用油纸包将烤鸭包好,瞧着那中年汉子掏出几个银锭子过来,这时彦莹拉了拉她:“娘,咱们到里头歇歇气,等着来福大哥过来接咱们。”

    肖大娘甩开她的手:“我帮忙洗菜去。”

    彦莹知她闲不住,也就随她去了,站在那里想着今日回姥姥家要做什么准备,她已经带了一把小匕首藏在身上,要是大舅敢打什么歪主意,自己有防身的东西。昨日听八舅说了下大舅那个东家,虽然八舅没见过他,可也大概知道一些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彦莹觉得和自己认识的一个叫彭向峰的老爷差不离,如果真是那彭老爷,自己还能当面喊死他——做生意的人,难道还敢得罪豫州商会?

    上次为了易老爷的事情,彦莹去求助了李老爷,李老爷是豫州商会的会长,因着彦莹的事情特意召豫州的商户们来开了一次会,郑重介绍了下她的百香园,然后添了一句:“肖姑娘可是有来头的,大家多多照顾一二。”

    这豫州城里的商户谁不知道百香园开业,是豫王世子来帮忙剪彩的?个个点头答应,其中有个人站了起来,拱手道:“我才几个月没会豫州城,没想到就多了一位新秀,以后彭某想与肖姑娘多多联系,请肖姑娘照顾照顾彭某的生意。”

    后来那彭向峰来找过她一回,说自己是跑南方做批发生意的,当时还说好了,开春以后要到百香园进一批货运到南方去卖,彦莹都给了七折的价,彭向峰没有讨价还价,一口应承下来:“到开春我再来跟你写契书,放定金,三月过来拿货。”

    第二百章变故

    车子辘辘作响,不一阵子就到了城南,一排排的屋子,瞧着很是热闹,肖来福感叹了一声:“比咱们村子要阔。”

    这城南更靠近豫州城,出去做事的人多,这屋子大部分都是青砖的,起得还算气派,偶尔能见着几幢土砖屋,全被周围的屋子给盖住了,畏畏缩缩的伫立在那里,好像有些弱不禁风,被北风吹一吹,屋顶上的茅草都要被吹飞了去一样。

    “以后咱们村肯定要比他们村要好。”彦莹笑了笑:“不信你瞧。”

    肖来福点头:“可不是?三花,大家跟着你做,越来越有盼头,好多人都准备攒两年银子下来就该青砖大瓦屋哩!”

    “那你准备盖不?”彦莹笑着望了望肖来福:“来福大哥应该老早就攒好盖屋子的银子了吧?”

    肖来福哈哈一笑:“我再怎么攒,也比不上你哪,三花!”

    “哟,六妹回来了!”屋子门打开着,从里头伸出了一个脑袋来,正是刘阿大,见着肖大娘彦莹过来,一脸快活:“赶紧进屋来坐!”

    “来福大哥,你栓好骡子,一道来烤火。”彦莹毫不客气,让肖来福也跟着进来,虽然她觉若是那彭老爷就是彭向峰,那就没啥事,可多一个帮手总心里要稳当些。

    刘阿大张着嘴巴见肖来福跟着进来,有些摸不清头脑:“三花,他来做啥子哩?这可是给你姥爷过阴生,哪有喊别人来的?”

    “他是我们村里的来福大哥,赶车送我们过来的,等会吃过饭就捎着我们一道回去,总不能不让他进屋子烤火吃饭吧?这也太不地道了。”彦莹笑了笑,指着坐在屋子中央,一副倨傲神色的彭向峰道:“大舅,你不要告诉我,这位彭老爷也是你的亲戚。”

    刘阿大怔怔的站在那里,有些莫名其妙,这外甥女怎么一眼就认出自己东家来了?难道老八已经将自己的打算给泄露出去了,当下心中大恨,恨不得将刘老八抓过来痛骂一番。

    彭向峰见着彦莹进来,也是惊愕,赶紧站起身来:“肖姑娘,今日你怎么来了?”

    彦莹微微一笑:“彭老爷,这是我大舅家呐,今日说是我姥爷的阴生,我大舅捎信要我娘带我过来拜祭姥爷的。”

    “你就是阿大说的那个外甥女?”彭老爷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发颤,全身都在打哆嗦,刘阿大怎么弄的,竟然想要肖姑娘给他做姨娘?自己这条老命还想留着呢!

    那日从豫州商会回去,赶紧派人打听了下百香园的情况,唬得瞪圆了眼睛,这肖姑娘竟然跟豫王府有联系,开业的时候,就连林知州都来了,大家都说还有个武功厉害的帮肖姑娘在看场子,一伸手,一块石头都能捏碎——抬她做姨娘?自己又没吃那熊心豹子胆!

    刘阿大见东家脸上变色,心中叹息,看起来东家一眼就瞧中外甥女了,那自己要琢磨着什么时候喊几个人将她绑了送到东家床上去。“东家,这就是我的外甥女,她可是生得随了我刘妹……”他嘿嘿的笑着,心里头十分高兴,看起来一百两银子很快就要到手了。

    彭老爷瞪了他一眼,朝彦莹笑了起来,满脸春风:“肖姑娘,真是荣幸,今日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彦莹笑着坐了下来:“听说彭老爷喜欢风雅,家中有不少红颜知己,也不知是真是假。”

    “呵呵,都是些庸俗脂粉而已。”彭老爷尴尬的笑了笑,恶狠狠的盯住了刘阿大:“阿大,肖姑娘是你的外甥女,你还要到我手下讨活干?明年起你就不必来我这里干活了,你帮着肖姑娘做事情去。”

    听着彦莹的话,彭老爷心中明白,肖姑娘早就知道请她过来的用意呢,开门见山就将他家有几房姨娘的事情提了出来,这是在警告他不成?彭老爷心中瞬间就没了底,生怕彦莹翻脸,不再供货给他。

    现在百香园卖的东西,都是外头没有的,只要搭上了这跟线,每年专做百香园的买卖,也能将银子赚得跟流水一样哩,彭老爷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肖姑娘,你可要记得我跟你说的事情。”

    彦莹微微一笑:“只要彭老爷不做出格的事情,我肖三花也没这闲心去计较太多,要是彭老爷弄些旁的什么事情出来,我觉得不爽快了,那答应好了的事情指不定也就给忘记了。”

    “肖姑娘这话说的,我哪里还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彭老爷满脸尴尬:“我是个安安分分的人。”

    刘阿大在旁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东家,你怎么就不要我了哩?”

    “我哪里还敢要你!”彭老爷脸上变了颜色,站起来就往外边走:“你外甥女有通天的本领,你就到她手下啄点碎米,都比得上跟我到处跑了。”

    “东家,东家!”刘阿大追着往外边走:“你没看中我外甥女?她长得不差呀。”

    “哪里是不差?是太好了!”彭老爷气呼呼的伸手指着他:“你是想给我惹祸上身还是咋的?哼,我要是抬了你外甥女做姨娘,只怕第二日就要去大牢里坐着了!”开玩笑,豫王世子心尖尖上的人,他敢去染指?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刘阿大见着那两人抬的软轿飞快的走了,心里好一阵懊恼,脚下一阵发软,踉踉跄跄的走回了屋子里头,屋子里头没见着肖大娘母女,只有刘高氏莫名其妙的坐在那里,见他进来一脸焦虑的神色:“阿大,你东家怎么不要你了?”

    “六妹跟三花呢?”刘阿大顾不上跟刘高氏诉苦,只想找到外甥女,求她去跟东家说两句好话,也好让他有个事情好做。

    “去你八弟那边了。”刘高氏巍巍颤颤的站起来,拉住刘阿大道:“阿大,这是怎么了?为何那彭老爷翻脸了?开始不还是有说有笑的吗?”

    刘阿大抹了一把汗珠子:“我咋知道。”

    背上火辣辣的一片,汗涔涔的冒了出来,将中衣紧紧的贴在背上,脖子里的汗就如小蛇一样蜿蜒而下,慢慢的留到了胸口,刘阿大火急火燎的跑到刘老八家里,还没进门,就听着里边有说有笑的声音:“八舅,你要是信得过三花,两位表姐明年就给我来干活吧,只要勤恳踏实,银子不说多了,每个月一二两还是有的。”

    刘阿大听了心中一惊,这外甥女到底是啥来头?怎么还招人做事情哩?风风火火的一脚踏了进去:“三花,你到底在做啥事哩?我东家怎么都怕了你?”

    彦莹都懒得回头理睬他,直接笑嘻嘻的对着老八家的大妮和二妮道:“以后你就住到我们老屋子里头,反正是按天算工钱,你们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

    二妮抿着嘴笑:“除了农忙时家里要帮忙,素日也是得空的,回来作甚。”

    大妮在一旁也连连点头:“是哩是哩。”要是当真一个月能赚一二两银子,那自己出嫁前就能攒好压箱银子了,大妮心里头美美的。

    刘老八也憨憨的笑:“你们可要勤快一点,莫耽误了三花的事情。”

    “三花,你怎么就不理我?”刘阿大见着彦莹脸都不转过来,很不高兴:“你是看不起大舅还是咋的?”

    “我可没有一个黑心的大舅,打着卖了外甥女去做姨娘的主意!”彦莹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别管我是什么来头,你只要看看你东家对我是什么样子,你难道还不明白?”

    刘老八赶紧替彦莹表明身份:“大哥,咱们外甥女儿可真是了不起,她是豫州城里百香园的东家哩!”

    “百香园?”刘阿大站在那里,立即就蔫巴了,外甥女竟然是百香园的东家!自己东家彭老爷一直在念叨着要搭上百香园才好赚大钱,还要想着法子去讨好她哩,自己竟然想出了这样的馊主意,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三花……”刘阿大颤着声音道:“你就原谅大舅一回吧,大舅原本也是一片好心,想要你去过好日子,没想到你……”

    “多谢大舅的好意了,我肖三花还不愁吃穿,用不着去打那些主意享富贵,即便就是现在身无分文,我也一样不会去做别人的姨娘。”彦莹望了一样垂头丧气的刘阿大,冷冷一笑:“大舅,你干嘛不把你的女儿送了去做姨娘呢?”

    刘阿大哭丧着脸道:“要是有合适的,我还不赶紧送了去?三花,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大舅这一回吧,一回大舅再也不敢乱来了。”

    肖大娘见着刘阿大面如土色,心中也是怜悯:“三花,算了,别计较了,你大舅也是不知情,也是想……”

    彦莹看了一眼肖大娘,实在无言以对,只不过她都开口说了,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大舅,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事情了,只是我可要警告你,你再打什么歪主意……”她伸手指了指二妮:“你好像还想送二妮去做姨娘?”

    “不不不,我再也不敢了!”刘阿大哭丧着脸道:“我也跟着你做事,中不中?”

    “我可不敢收你,大舅,你自己去找地方做事吧。”彦莹干净利落的拒绝了他,像刘阿大这种利欲熏心的人,收了他进来,还不知道会给自己惹多少祸事。

    “六妹,你替我跟外甥女说说情哇!”刘阿大见彦莹拒绝了他,心里发慌,东家不要自己了,外甥女不收留,那自己该去哪里找事情做?他跟着彭老爷也做了五六年,忽然间被他给赶走了,旁人肯定会疑心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找活干肯定为难,只能抓住外甥女不放手了。

    肖大娘叹了一口气,见着刘阿大那沮丧的神色,心里也是不忍:“三花……”

    “阿娘,别的事情我肯定要听你的话,但百香园的事情,我说了算,你也别来替大舅说情。”彦莹斩钉截铁将肖大娘的话头截住:“大舅机灵,法子多,要想找个活儿干,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我百香园庙小,容不下大舅这尊菩萨!”

    第二百零一章心机

    屋子里铺着织锦地毯,四角都放着大铜炭盆,上边雕琢着的异兽珍禽各色各样,有白鹤在引颈向上,鹤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来,有长大血盆大口的猛虎,丫鬟们换银霜炭的时候都不敢伸手抱着它的嘴巴,唯恐那猛虎会忽然合嘴,把十根手指生生咬断。

    一扇屏风逶逶迤迤的拖着,白色的底布上绣着精美的仕女图,屏风后边,人影绰绰,一种淡淡的香味从那里传了出来。

    “妈妈,公子回来了没有?”娇媚的声音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垂手站在屏风前边的黄妈妈轻声道:“夫人,还未见公子回来。”

    “明日就是二十三,要过小年了,怎么还不回家?”程思薇的话里有些嗔怨的口气,非儿年纪越大,便对越发的无视她了。上回他侍疾期间,自己就已经苦口婆心的劝了他,以后他要娶的女子,必然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不该是那乡下的小丫头,可他却一点都不赞同,还跷跷不服的回答:“母亲,你是没有见过三花,你见了三花就知道她是个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姑娘。”

    简亦非一口气用了四个“很好”并排,气得程思薇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非儿怎么就这般目光短浅?莫非是在终南山里跟那老道学武艺给学傻了?那些道士,只会说什么清净无为,根本就没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难道在道观里餐风饮露,这才叫快活?

    程思薇嗤之以鼻,她的心目里,人一定要往上走,虽然她也在艰苦的日子里熬了好几年,可那是因为她对于将来有向往,她有自己的打算,她要走到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去,还要替母亲报仇。

    避居在这京城的郊外,程思薇觉得日子实在有些难过,日子悠闲可心里却难以平静,心中只在盼望着能走进秦/王/府,在那一刻,她要看自己的长姐面如死灰,看到安国侯夫人的惊恐不安,她还要慢慢的布下暗线,蓄势待发,等着哪一日忽然发力,就像那黄铜炭盆上的猛虎一般,将敌人撕成粉碎。

    而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就是给简亦非物色一房好媳妇。

    上回秦王跟她说,想将吏部尚书家的三小姐许给简亦非,程思薇掂量掂量,觉得满意,吏部在六部里头算是重中之重,全国的官员的得由它遴选然后保送皇上批示,若简亦非能娶了那严三小姐,肯定添了不少势力。

    她打发黄妈妈去了肖家村,花了一千两银子收买了那乡下丫头,黄妈妈回来的时候,眉眼舒展:“那丫头也倒是上道,没让我多说废话,收了银子一口应承下来了。”

    程思薇有几分愕然,没想到那个肖三花竟然这般势力,对简亦非好像一点牵挂都没有,亏得简亦非还对她如此钟情,为了她不惜与自己对抗。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慢慢超出了她的掌控,那个姓肖的实在是狡猾,口里应得好好儿的,可转过背又继续搭着简亦非——他上次写信回来,告知他已经遣了媒人去肖家村提亲:“母亲你应当感到高兴,很快就有一房媳妇来与非儿一道孝敬你了。”

    “高兴?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程思薇狠狠的咬牙,伸出手来,将简亦非的来信撕得粉碎:“儿大不由娘,非儿被那乡下丫头教唆得这般无礼!”

    黄妈妈皱着眉头劝着:“夫人,等公子回来,你好好劝劝他,这亲事不都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程思薇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一只手托着腮,想得有些出神。

    她这一辈子,就如此稀里糊涂的过了?以前的那些计划,好像越来越不现实,秦王说过迟早有一日要接她进府,她一直等着那一日,可这日子怎么就这样长?举起菱花镜,看了看里边的一张粉面,虽然初看着依旧娇嫩,可她却深深的指点,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程思薇。

    当年的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娇嫩,不用搽粉那肌肤就细白如瓷,似乎轻轻一捏,就能掐出水来一般。可现在,自己只能靠着精心的妆容才能让脸上保持着容光熠熠,若是卸了妆,她都不敢朝镜子里头看,生怕会见着一个迟暮的美人。

    当初都没有拼进秦/王/府,现在还能进去?她的心越来越寒,原以为秦王对自己一片真心,可现在瞧着,也不过如此而已。算计来算计去,除了身边多了一个儿子,她这一生几乎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即便这个原先孝顺听话的儿子,现在也开始不听话了,以前自己说一,他便不会答二,而现在呢,他竟然罔顾自己的意思,想要娶一个乡下丫头!唉,这日子是没法子过了,越来越堵心,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夫人,夫人,公子回来了。”堂屋外头,打门帘的丫鬟欢欢喜喜喊了一句,伸手将绣着牡丹的织锦门帘撩了起来,一把墨绿色的树叶并着几片粉色的花瓣在她手底摇曳。

    程思薇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朝刚刚走进屋子的简亦非微微一笑:“非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简亦非行了一礼:“要过年了,儿子自然要回来。”

    “好好好。”程思薇慢慢的坐了下来,椅子上搭了一张熊皮,她坐在那里,娇小的身子忽然显得比往日要大了一些。接过黄妈妈递上来的茶水,程思薇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非儿,青衣卫那边也是照常休沐不成?”

    简亦非坐到了程思薇的右侧,笑着道:“哪里能够照常!儿子这次回来只是想陪母亲过了小年,还有公务要处理呢。”

    “唔,非儿,你只管用心务公,母亲这边也不需要你太留意,母亲有黄妈妈照顾着,一切都会好好的。”程思薇望着茶盏里几根细如针尖的茶叶,心里头有几分高兴,只要简亦非不提起那个农家丫头就好,毕竟认真务公于他仕途更有利。

    “母亲,能不能把我这些年的月俸?”简亦非心里头琢磨了一阵子,准备开门见山问这聘礼的事情,三花肯定在家里等得着急了,自己可得尽早给她送过去。只有早些将三花定下来,自己才会觉得踏实。

    “你要月俸?”程思薇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简亦非把他每个月的月俸都交给自己保管:“我不会管钱,母亲给我攒着,我自己每个月花二三两就足够了。”

    这些年他的月俸都在程思薇手里,其实并不多,只不过三千多两,其中还包括在秦/王/府的时候得的打赏,若是普通的亲卫,一个月不过十五两银子就顶了天,哪里能存下这么多银子来,不过是秦王变着法子贴补着他,可简亦非自己毫不知情罢了。

    “母亲,秦王夸我事情办得好,给了我打赏银子,一次就给了一百两呢,你瞧,你瞧,是不是有很多?”那时候的简亦非,刚刚进秦/王/府,稚气未脱,见着一百两银子,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

    那时候的他,是多么信任自己,可现在竟然要从她这里将信任全部拿走?这是为什么,是因为那个乡下丫头吗?程思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非儿,你说清楚,你要这么多银子作甚?母亲不是不给你,只是想弄清楚原因,别被你胡乱给花了。”

    “母亲,我要银子向三花去下聘!”简亦非丝毫没有注意到程思薇脸上细微的变化,喜滋滋的对程思薇道:“我上回不是写信告诉你了?我已经请了媒婆去肖家村提过亲,就等着下聘行纳徵礼了。”今年他虽然也攒了几百两银子还没交给程思薇,可上回离开肖家村的时候,想着彦莹要用银子,已经全部悉数给了她,最近几个月,在京城花销大,许宜轩那边在修缮百香园,他也投了些银子进去,到现在手里几乎是空空如也,只能来找程思薇要银子了。

    程思薇抬起头来,慢慢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非儿,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为何只尊了第二条,第一条就全不顾及了?要知道,没有父母之命,何来媒灼之言?”

    简亦非愣住了:“母亲,我早就已经跟你说过我要娶三花。”

    “可是我也早就说过了,我不同意!”程思薇重重的将茶盏放下,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你这般一意孤行,非儿,你说!你将我这个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的母亲置于何地!”

    她的语气激烈,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着说出口来,简亦非怔怔的望着她,就着她的脸上表情逐渐狰狞起来,不由得有些奇怪,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这般生气,难道自己想要娶三花,是她不可接受的事情?

    “母亲,我很尊重你,这才写信告诉你,即便你不同意,我还是想试图来说服你,儿子并没有不把你放在心里,正是因着有母亲,这才赶着回来向母亲禀告这事情的。”简亦非很诚挚的向程思薇行了一礼:“儿子除了肖姑娘,谁都不娶,还请母亲成全。”

    程思薇板着脸,一动也不动,旁边黄妈妈赶紧来打圆场:“公子,你就别为难夫人了,咱们这样的家世,要是娶了个乡下丫头,还不让旁人看了笑话?你就听夫人的话,别去管那肖姑娘,等着过了年,夫人再替你去寻个德才兼备,容貌出众的。”见着简亦非似乎不为所动,她又犹犹豫豫添了一句:“公子若是真喜欢那肖姑娘,等成亲以后,再抬她进府做个贵妾也就是了。”

    “贵妾?她做梦,能让她做姨娘就不错了,还妄想做贵妾!她的身份,能够得着贵妾的边儿吗?”程思薇厉声叱喝:“妈妈,你就别说了,这婚姻大事,素来只有父母做主的,哪里能轮得上他来说话!”

    简亦非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句:“母亲,你说婚姻之事只能由父母做主,那么我父亲在哪里?若他还在世,我想他一定会同意我这么亲事,这是最最适合的!”

    “妈妈,你瞧,你瞧!”程思薇的手都在颤抖:“儿大不由娘,竟然跟我顶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