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书吧 > 砂锅娘子 > 第1章 .1别离

第1章 .1别离

作者:女王不在家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67书吧 www.67book.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二天,当经由皑皑白雪发射过的阳光照在路放的眼睑时,他眯着眸子醒来。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胸膛上压着一条修长的大腿。

    小心地起身,轻轻地将那条腿放在一旁,将她的身子理顺,不再横着。

    其实不用他小心,那个人也是不会醒的。

    她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此时正倚靠在引枕上半躺着,乌黑的长发微乱,两颊因为醉酒而泛着酡红,双唇微微张着,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光泽。

    路放就着晨间的光,坐在床边,低首凝视着这个好梦正酣的女人。

    其实,当秦峥睡去时,她比醒着更像一个姑娘家。

    熟睡的她,双眸微微闭着,眉梢间少了几分昔日的疏离,那双眉虽然依旧清冷凉淡,却自有种安然之态。略显太薄的唇因为喘息而微张着,疏淡的睫毛不着痕迹地投在她的脸颊上。她的鼻子高挺若山,如她整个人一般,完全不似一般女子般精致小巧,却隐隐有川岳之瑰美。

    她的肌肤光洁如玉,乌黑的青丝从枕边流淌,无所顾忌地横躺在榻上,全然不曾有半分女儿家的含蓄。

    此时的她,不似白日那般漠然清冷,却有几分白云流水青山巍峨之态,让人感到自然和舒畅。

    有这么一瞬间,路放的呼吸竟然有几分急促,他抿了下略涩的唇,俯首下去,小心谨慎地,想吻上她的脸颊。

    他的额头几乎渗出汗来,也许这是人生第一次,他竟然渴望去亲吻一个姑娘吧。

    可是就在他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时,他到底还是停了下动作。

    有许多的事,许多的人,许多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曾经那个皇恩盛宠百年巍峨的路家,母亲永远慈爱温和的笑容,父亲临死前的慷慨,兄长们被处决前的绝然,然后是暗无天日的牢狱,暗黑的血光,以及逃荒路上那灰暗的色彩。

    花团锦簇的姐姐临走之前的那一个饱含期望的回首,数代忠诚的大将跪立在雪中的沉重风姿。

    他站起身,伸出手,望着手心那个暗红色的血痕,无法消匿的“罪”字。

    他的身上,担负了太多太多,他要走的路,还有好长。

    他这一去,踏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多少浴血奋战,多少刀光暗影。

    路放缓缓地握住拳,退后一步。

    他在冬日的晨光下凝视着眼前酣睡的女子,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奇异的感觉,想着命运是如此的奇特,若不是这一番国难家仇,他断不会站在这里,断不会结识秦峥这样的女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看了她多久,最后,秦峥终于有了要醒的样子。

    她果然是最不懂风情的女子,就连醒来的姿势也实在不美,哼哼着如同一只小猪一般。

    她被晨日经白雪反射的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只眯着眸子,慵懒地望着眼前站着的男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将这个晨间所有的美好都破坏殆尽,然后含糊地道:“你还没走啊……”

    路放酝酿了一个早上的离别,此时嘴角竟然有抽动之感。

    不过他到底没说什么,而是弯腰从绑腿处抽出一把平实小巧的匕首,递给秦峥:“这个你留着吧。”

    秦峥懒洋洋接过来:“这是什么?”

    她拿过匕首,抽开,小小匕首光芒乍现,只勉强眯眸瞅了一眼,便知这并不是普通之物。

    路放道:“你留着防身吧。”

    秦峥点头:“好,这个我喜欢。”说着,她就要拿着匕首试试锋利,去割一旁的东西,可惜没找到什么,最后看起来竟是要拿自己的头发下刀了。

    路放见她竟然有着醉后憨态,全然不似往日的她,忍不住笑了下,他低首,温柔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等着我回来,好不好?”

    秦峥迷茫地又点头:“好,等你回来,我们一醉方休。”

    路放最后只好道:“你继续睡吧。”

    秦峥想了想,又倒在了那里,继续睡去了。

    是如一个大字型一般,无所顾忌地睡去。

    路放唇边露出一丝暖笑,低声喃道:“我会回来的。”

    *****************************

    路放背着一包银子,拿着随身的几件衣服,牵了后院那匹马,踏着积雪,迎了朝阳,出门去了。

    如今是晨间,时候尚早,又因为昨日一场大雪,大家好梦正酣,只偶尔有早起扫雪的人,或者顶着蓬乱的头发倒夜香的。路放骑了这匹马,踏雪前行,可是刚走了几步,却见前方正娓娓站着一女子,戴了深色斗笠和一个略显旧的斗篷,看不清楚样貌。那女子立在雪地正中间,只盈盈盯着路放驾马而来的方向,显然是冲着路放来的。

    路放行到那女子近前,勒住缰绳,抱拳道:“这位姑娘,怎地挡住街道?”

    这女子接下斗笠,露出脸面,却并不是别人,而是那个秦家的姑娘柳儿。却见柳儿并未梳发,只用一根木钗草草将头发拢在一旁,素净着小脸,凝望着路放:“路公子,是柳儿在此等你。”

    路放见她斗笠上有雪,斗篷发潮,不由皱眉问:“你在此等了多久?”

    柳儿轻笑,不答,此时她解开斗笠,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上前仰脸递给路放:“路公子,这是柳儿亲手缝制的冬衣,天寒地冷,路途遥远,望公子笑纳。”

    路放不接,盯着柳儿问道:“你怎知我会路经此地,又怎知我要离开?”他已下定决心重回沙场,言谈间自有一股萧杀。如今这一淡声追问间,却隐隐有凛冽之气,让人不敢直视,柳儿原不过普通市井女儿,此时看去,只觉得齿冷牙寒,心中一惊,便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柳儿待回过神来,苍白着小脸,咬了咬唇,低头小声道:“路公子不必担心,柳儿只不过从那日见到路公子未婚妻后,见公子未婚妻形态举止并不似普通人家,于是便知路公子必非等闲之辈,不是像我等这样的区区小民。那时候就想着,公子武艺又好,见识又广,人又是至仁至义之辈,还不知道是大炎哪位将军或者王侯府中的公子呢,后来,后来柳儿听说了大炎路家的事,于是便猜……”柳儿话说到这里,怯懦了一下,终于又鼓起勇气道:“柳儿因为心系公子,便每每暗地里打听公子各种消息,后来听说有四位疑似大炎将才的人来这里找公子,想着如今外面的局势,便猜公子是要离开了。”

    她偷眼看了下路放,见他面色平静,可是眉目却有疏离凌厉之气,便赶紧又道:“公子请万勿责备柳儿,柳儿也是挂心公子。想着公子要离开,想着这么大的雪,公子身上衣薄,于是便将平日里为公子做下的棉衣奉上,还希望公子万万不要嫌弃。”说着这话时,她双手捧上棉衣,再次递到路放面前。

    路放凝眉,想着这柳儿确实不过是一个普通平民家的姑娘罢了,这姑娘家若是有了心上人,万分留心,自然能体察其动态。想到这里,面上杀气收敛,淡声道:“姑娘之恩,路放没齿难忘。只是姑娘的棉衣,路放是万万不能收,还请姑娘让开路来。”

    其实柳儿拦在陆中央,他自然也是可以绕路行走的,只是面对这么一个娇弱痴情女子,他倒是不便那样行事。

    柳儿闻言,面上现出失望之色,她咬唇道:“公子,柳儿绝无半分攀附之心,只是感恩公子救命之恩,想聊尽一分心意。”

    路放见此时时候不早,已经有人逐渐在街面上走动,当下便觉不耐,敛声道:“姑娘,你的心意路放收下了。但只是棉衣乃姑娘亲手所制,应该送给姑娘心爱之人。路放不过是一个流亡之人,前路渺茫,生死未卜,绝非姑娘良人,还请姑娘收回。”

    柳儿眸中失望之色越发重了,甚至渐渐渗透出泪来,不过她还是忍下了,低声笑道:“好,既然公子不肯收,那柳儿不说什么了。”

    说着,她默默地走到路边,轻轻行了一个礼,道:“柳儿送公子,祝公子一路顺利,前途无量。”

    路放见此,不再言语,低喝一声“驾”,骏马向前奔驰而去。

    柳儿仰首,瞭望着那一人一马远去的英姿,一直到那个人走到这个街道的尽头,拐过弯再不见人影,只看到那个马蹄翻飞间落下的一片片雪尘。

    柳儿抱紧了怀中的包裹,那是她多少个日夜赶制的棉衣,用自己积攒的一点体己钱买了最好的棉花最好的料子,一针一针的缝制。

    多少个熬着灯油的夜晚,她憧憬着那个器宇轩昂的少年穿上这棉衣的情景,想着他是不是会为此露出笑容。

    其实她早该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痴人说梦而已。

    她不过是区区小镇上的一个容貌平庸的女子罢了,而那个男子却天生昂扬之姿,注定要在这个混沌世道做出一番经天纬地大事的人。

    她或许只是他走过的路边的一道不起眼的风景,走过之后,再也不会想起。

    **************************

    当柳儿这么想的时候,路放确实已经将这个女子这件意外抛到了脑后,他此时策马疾驰,奔在前往凤凰城的官道。

    对于路放来说,现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而最要紧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凤凰城城主何笑。

    他当然不是去找何笑借银子,可是不借银子,依然可以谈谈合作,不是吗?

    十里铺距离凤凰城不过百里,他马不停歇,不过一个时辰有余,已经到了。来到凤凰城的城门,却见那城门之上,百年凤凰旗迎风招展。他眯眸,略一沉吟,便骑马踏过护城河上的桥。刚到城门前时,便被玄衣卫士拦下了。

    往常凤凰城不会查得这么严格的,可是如今总有大炎流民窜入凤凰城境内,若只是普通老百姓也就罢了,怕就怕里面会有各种奸细,现在世道这么乱,说也说不准。

    此时拦下路放的这名玄衣卫士生得倒也俊秀,只是望着路放的神态有几分冷视,却仿若有仇一般。

    路放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微抬眼,扫过那玄衣卫士。

    玄衣卫士顿时觉得有窒息之感。

    作为凤凰城卫士中最为低等的,这个玄衣卫士的武功也许并不是特别出色,不过他在凤凰城混了那么几年了,也是有些见识的。此时见这个男子,眉目冷淡,浑身并无半分气焰,只是那一扫间,却隐隐有锋芒乍露,只被他这么看一眼,便觉得犹如泰山压顶,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下这位玄衣卫士忽然一顿,垂眸,略一咬牙,一改刚才冷视的姿态,低首有礼地道:“这位公子,若有事进城,请容我前去通报。”

    路放点头,沉声道:“我要找何笑。”

    何笑,那是城主的大名,虽然城主这个人一向没什么架子很是平易近人,可是那绝对不意味着随便一个陌生人就能呼唤他的名字。若按照常理,这个玄衣卫士听到这个该恼了,或者该取笑路放了。

    可是,这也许就是凤凰城玄衣卫士的不同之处,他既已看出眼前之人非比寻常,便马上觉得这个人即使直接找何城主也没什么,当下越发恭敬地道:“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玄衣卫士,并没有资格前去见城主,不过属下会回禀队长,请其定夺。”

    路放并不想为难这么一个守城小兵,点头道:“好。”

    路放握着马缰绳,抬头望天,今日天气大好,阳光普照,地上的积雪也开始化了。

    他看了一会儿日头,便听到那名玄衣卫士回来了,到了他面前,又是恭恭敬敬地一抱拳,道:“公子,城主有请!”

    路放不动声色,可是心中却不由微讶,凤凰城盘踞大炎东方之地数百年,无兵无卒却能畅享富贵繁荣,看来这并不是单靠运气的。他们能在这片刻功夫便将消息传到何笑面前,这玄衣卫士内部是何等的迅捷和训练有素?

    这样的一批人,若是上了沙场,那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

    路放再次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如果是在这渺茫乱世百家征战中,他非要找一个人合作的,那个人必须是何笑。

    凤凰城内是不准骑马的,于是路放下了马,跟随一位玄衣卫士缓缓前行。

    凤凰城的街道很宽阔,两边各有一排种植整齐的柳树,此时正是冬日,柳树上落了雪,在这冬日里被盈盈压弯了去。白雪柳树映衬的后面,都是划一的两层楼房。楼房上挂了各色牌匾或旗子,有金银店有布庄有书店等,应有尽有,凡是你能想到的,便全部都有。此时这些店铺都已经打开了门,街道上有人在行走,每个人的神情看起来都很安详舒适的样子。

    这是一个坐拥数百年太平的城池,这里的人们也许永远不知道战乱灾荒之下流离失所的滋味吧?

    路放一路走过去,心中却渐渐浮现一个影子,一个扎了红头绳的有着星星般双眸的瘦弱女孩的影子。

    同在一片天下,共享一轮明月,却注定有不同的结局。

    *******************

    路放穿过这条长长街道后,便被领到了一个大门处,这个大门几乎有两层楼房那么高,几乎要比大炎都城皇宫的大门还要大的样子。大门上涂得金碧辉煌,上面用各色明珠宝石做成了凤凰展翅高飞的姿态。大门旁边两个半房子高的狮子,金片贴箔,两个眼眸子竟然是两颗泽泽生辉的夜明珠。

    百年凤凰城,它却犹如一个暴发户。

    引领着路放的玄衣卫士拿手轻轻不知道动了何处,便听到里面一个声音道:“请进。”

    紧接着,这个巨大的大门便被打开了一扇。

    玄衣卫士对着路放一拜:“公子,属下只能送到这里,接下来请青衣卫士引领公子前行。”

    路放点头:“好。”

    褐衣卫士对路放依然很是恭敬,他低着头,带着路放继续往前行。

    路放看到,这里竟然依稀也是一片街道的样子,只不过没有各色商铺,倒像是专门供老百姓居住的地方。路放在褐衣卫士的引领下,穿过一条小道,又拐过一个巷子,不知道走了多久,路放忽然闻到一股花香,于是很快他便看到自己来到一处门前。

    这是一个大铜门,造型古朴,上面有古老而富有韵味的浮雕,想来当日建造此大门之人也是相当费尽心思的。可是如今,这大门上面插了许多的花,各种颜色的都有,也不知道在这冬日里,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品类的鲜花。

    褐衣卫士笑了下,道:“这就是我们城主的居所了。”

    路放目前已经不会惊讶了,当想到那位何笑的金芒四射光彩照人,他就觉得,何笑家大门上别说是插了鲜花,就是插了牛粪,人家喜欢就好。

    就在路放望着这个鲜花大门的时候,一阵哈哈的大笑声传来,鲜花大门被缓缓打开,一身金光的何笑出现在了路放面前。

    何笑上前亲热地拉住路放的手道:“路公子,看到你来太高兴了,走,我备了宴席。”

    可惜他却没能拉动路放。

    路放冷眉冷目,盯着何笑道:“何城主,路放不是来吃宴席,而是来谈买卖的。”他时间不多,单刀直入。

    何笑闻言,挑眉笑:“谈什么买卖啊?”

    路放道:“我知道你在大炎安排了不止一处势力,我希望你能聚集所有的势力,请他们与我并肩作战,共同驱逐南蛮。”

    目前大炎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南蛮,而是来自内部的腐朽贪欲和争战内耗。

    何笑笑意收敛,他打量着路放,摇头道:“路放,你说话太直接了。”

    路放不言,这样的话,根本没必要回答。

    何笑叹息咂嘴:“路公子啊,你凭什么认为我要和你做买卖呢?你知道如今把控在我手中的都有哪些人吗?而你呢,一穷二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合作?”

    路放抬眸,望向何笑,眸中是满满的笃定和胸有成竹。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我合作,你也必须找我合作。”他停顿了下,说出的话仿若有千钧之力,掷地有声:“因为在如今大炎那片土地上,所有的人,都曾经是,或者将是,我的手下败将。”

    他削薄的唇,轻淡而不容置疑的道:“我一定会是这场混战最后的胜利者,会是那个在这片土地上拥有生死予夺大权的人。”

    何笑不说话了,他的表情忽然变的前所未有的认真,他望着眼前这个路放,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他确实也没见过这样的路放。

    他在好几年前,就听说过那个少年的传奇,不过也就是一个少年罢了。在这个世上,若是出身将门有一个虎父,这个儿子但凡表现不太差,总是传说起来会很好的。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甚至还应该称为少年的路放时,他就那么穿着素净的青布衣衫,默默地做着一个伙计应该做的事情,洗碗,洗菜。

    他那时候觉得这个路放是不容小觑的,是不能忽视的一个存在。

    可是现在,他觉得他还是把这个路放看轻了的。

    也许这并不是他的疏忽,而是这个少年真得变了,忽然变得坚韧,变得沉稳,变得——野心勃勃。

    是的,野心勃勃。

    这个少年曾经被遭受的痛苦打击得跌落在尘埃里,可是现在他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带着野心,带着*,试图去征服这个天下。

    世上最可怕的就是野心,最可贵的也是野心。

    何笑的眸子里忽然发出一种热度,那是一种比看见千年难得的珠玉还要炙热几分的热度。

    他眯着双眸,眼角的鱼尾纹轻轻颤动,他低而轻地道:“路放,如果我答应你,你能承诺我什么?”

    路放望着何笑,朗朗开口道:“人活不过百年,我不敢妄许身后事,只能承诺,若事成,我有生之年,从此中原腹地便为一家,大炎视凤凰城为一脉。”

    何笑闻言,凝视着路放半响没说话,最后忽然伸出一掌,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我今日既击掌为誓,从今日起,我必全力助你驱逐南蛮,平定天下。”

    路放慨然出掌,两个男子的掌声相击三下。

    路放放下掌心,正待说话时,却听何笑道:“你不必多言,如今高璋围困鬼斧山,我自会传出消息,凡得我供应者,皆去助战。”

    路放点头:“好。”

    何笑这个人,实在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很多事你还没说,他就知道了,甚至也许已经开始在做了。

    路放甚至觉得,自己若是有生之年和这样一个人做了对手,到底鹿死谁手呢?

    不过此时情况紧急,时间已是正月二十一的晌午时分,距离高璋所给路家军最后围剿攻山的时间仅仅有三天了,可是他却有太多的事件必须去做。

    路放对高璋那个曾经的对手的实力很清楚,对于南蛮大军的战斗力也了如指掌,他知道即使自己马上赶回去参战,两万残部对上二十万狼虎之师,路家军的结局依然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路放不会去打这种毫无把握之仗,所以他去到鬼斧山前的三天里,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寻求救援。

    光有何笑并不够,说到底他和何笑不过是双方得利的合作罢了。既然是合作,若是只有一方努力付出,另一方坐享其成,那这关系必然是失衡。再者说了,所谓孟南庭之流,原也不是何笑亲兵,他怎么能保证孟南庭对何笑原本就有二心呢?

    这些话说白了,鬼斧山一战,绝对不能只靠何笑之人来支援。

    路放当下告辞了何笑,匆匆而出,去时无心观看凤凰城街道上已经逐渐热闹起来的市面,骑马快速出城,谁知到了城门处,却被来时那个玄衣卫士拦下。

    路放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那玄衣卫士忙一拜,恭敬地道:“我等知道路公子着急赶路,特意备了两匹上好的千里马在此,公子或可一用。”

    路放看他身后,果然有两匹马,一黑一白,体型高大匀称皮毛光滑发亮,久在军中骑惯了马的路放一看便知道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良种。

    当下他又多看了那玄衣卫士一眼,问道:“敢问大名。”

    玄衣卫士低首拜道:“鄙人萧柯。”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再看时,路放已经纵身来到了身后那两匹马中的一匹上。他骑着一匹牵着一匹,沉声道:“萧卫士,路放在此谢过。”说完,便听到一声低沉的“驾”声,那两马一人已经飞驰而去。

    而就在路放换马之时,凤凰城内,何笑正蹲坐在一个朴实简单的禅房中,禅房内许多的蒲团,何笑坐一个,另外有七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各坐了一个。

    何笑扇着手中金骨扇,笑道:“三百年前,凤凰城先祖便曾卜卦,预知自此十年之内凤凰城将遭受几乎灭顶之灾,唯有贵人来助,方得解难。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寻觅觅,却从不曾参透。如今我已经决定,将这个宝押到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人身上了。”

    他笑着微微垂眸,心知这个决定在几位老人看来或许太过荒谬,怕是引来激烈反对。不过此时他主意已定,却不想更改。事关凤凰城生死命数,当断不断,反而受其乱。

    几个老人原本垂眸闭目养神,此时听到这话,皆睁开眼睛看向他。

    其中一个年纪最老,老得胡子都要垂到地的老人,颤巍巍地开口道:“你押得是刚刚来过的路放吧。”

    何笑点头:“是。”

    他知道,凤凰城里什么事都是瞒不过几位长者的耳朵的。

    何笑垂下眸子,将金骨扇收拢,等着几位老人的训斥。

    可是他等了许久,几个人老人都不曾发言,最后终于,胡子到地的最老的这位道:“这几年,我们一直在试图占卜凤凰城的命数,可是每一次都是下下之卦。恰逢如今天下大乱,怕是凤凰城在近年内便有大灾了。路放这个人,我们其实已经派人在暗中细察过了。”

    何笑闻言,抬眸,略带诧意地望向他们。

    老人点头说:“对此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唯有祈祷,天佑我百年凤凰旗,在这乱世群雄中,你能押对真正的王者。”

    老人们都没有意见,何笑原本应该高兴,可是为什么,他竟然有种莫名的头皮发麻的感觉?

    老人们是派了谁去观察?派去的人可以躲过路放的眼睛?

    老人抬着苍老的眼皮,观察着何笑神色,忽然道:“城主,如今已经三十有五了吧?”

    何笑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是又如何?

    老人摇头叹息:“城主马上就要不惑之年了,至今仍无子嗣。”三十五岁的有钱男人,还没有儿子,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何笑听到这话,很是不悦,什么叫马上就要不惑之年,他才三十过五好不好?

    不过在几位老人面前,他却不愿意违背他们的意愿,只是干笑道:“我一直在努力找啊……”

    老人昏花的老眼忽然射出一点精光,语气中带有几分警示的味道:“城主,那个十里铺的姑娘……”

    何笑闻听他们提起这个,当下笑道:“和这个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人点头:“好,既然城主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我们只希望,城主能以千秋大计为重,早日成亲,生下子嗣。”

    何笑连连点头,折扇猛摇:“那是那是!”

    一旁另一个老人,慢悠悠地道:“如果再过一年,城主依然找不到成亲之人,那就娶表小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