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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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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无常,命运总是捉弄世人。

    因为前方国道坍塌,所以何咏驾车上了高速。天气闷热的像一只蒸笼,似乎要下雨。

    开了俩个小时后,晚上没有休息好的何咏有了些许困意。

    在过一个隧道时,因为隧道光线较暗,一辆出现故障的货车停在行车道上,没有设置路障三脚架,也没有开启双闪灯,何咏避之不及的撞在货车上。

    突如其来的事故彻底打翻了何咏一家幸福的生活。

    父母当场去世,林雅在医院抢救无效,何咏被毁容,左边的颅骨出现骨裂,脖子被玻璃差点划断。

    何咏终究是被救了!从昏迷到苏醒,又从苏醒进入昏迷,但父母和爱人的离开对何咏造成了无法承受的打击。由极喜到极哀,竟然只是转眼间。

    许久不见父母的欣欣终于没了玩耍的心思,在姑姑家闹了起来,小姑娘以为父母不要自己了,哭的死去活来,小眼睛肿的红彤彤的!

    安慰不住的姑姑只能带着欣欣来到了医院。

    何咏还在昏迷之中,欣欣在病房看到包的像一个粽子的哥哥,瘦小的身躯被吓得躲在了姑姑的身后,眼睛又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却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定定的待在哥哥的床边,姑姑无奈只得把欣欣留了下来。

    何咏最终醒来看到的便是欣欣了!小丫头蜷缩在姑姑的怀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这个眼神让何咏死去的心有了一丝生机,呆滞的目光有了波动。

    “哥哥醒了!哥哥醒了!”

    熟悉的欢呼声响起,撒满了整个病房。

    看着欣欣,心里又充满了酸意、自责,愧疚之情油然而生,终究是自己害死了爸妈,而这疼痛却要让欣欣来承受,这么小的人儿……

    记得当时欣欣刚出生,那么一点点,脸上皱皱的!只是那双眼睛像极了自己,大大的、亮亮的、圆圆的!他小心翼翼的抱着,生怕她不舒服,或者皱一下眉头。

    可是现在自己却让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剥夺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哥哥,你怎么了?”

    “哥哥受伤了呢!”

    “可是,哥哥,你变的好丑哦!”

    “欣欣嫌弃哥哥了吗?”

    “才不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臭哥哥!”欣欣的头靠在何咏的手边。

    “哥哥,你疼吗?”欣欣装着大人模样像哄小孩一样,爬在床头,注视着何咏,小手轻轻的抚摸着哥哥的伤痕,嘴里还轻轻的哼着不着调的歌谣。

    这是学父亲的吧?记得有一次摔倒,手指受伤了,哭的不行!爸爸把欣欣抱在怀里,哼着歌,才把欣欣安抚好。之后哄她,似乎也都是这种方式吧!

    可是何咏现在最怕的就是欣欣问自己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心里充满了忐忑。

    是告诉她?还是骗她?欣欣这么小,可是欣欣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而那时自己又怎么办?又该如何自处?自己该如何向她解释,只怕她永不会谅解吧!

    这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缠绕,滋味难言。

    父母的葬礼是姑姑、姑父一手操办的,最痛心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爷爷奶奶受此打击也是日渐消瘦。

    人生三大悲幼年丧父、中年丧偶、晚年丧子,而自己却让自己的家遭受了幼年丧父,晚年丧子。

    年老的爷爷奶奶失去了独生子,欣欣失去了爸爸妈妈,而何咏自己有何尝好过?他受到的打击、折磨、悔恨、痛苦又岂是别人能及。

    一日之间失去父母、未婚妻,苏醒之后等待的又将是面对欣欣的压力,以及对爷爷奶奶、林雅爸妈的愧疚,何咏千疮百孔的心灵像一根拉的紧绷绷的弦,可能稍微一点刺激就能崩断。

    爷爷对何咏是理解的,他知道孙子的心灵无时不刻都在忍受着折磨,所以在何咏的病房里丝毫没有提及,也制止其他人的提及,也在刻意的避免让何咏想到这些事情。

    康复后办理了出院手续,但脖子和脸还打着石膏,绑着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像极了木乃伊。

    “欣欣,我们回家,”

    欣欣不在乎去哪儿,只要和爸爸妈妈、哥哥在一起就好。只是欣欣好久都没见到爸爸妈妈了!问起爷爷、姑姑都说是爸爸妈妈去外国出差了!可是出去竟然都不带欣欣,也不给欣欣说,回来后一定要生他们的气,要好多玩具才能原谅他们。

    姑姑特意搬到了何咏家照顾兄妹二人,又把丫丫带来给欣欣作伴,接送欣欣丫丫上学回家成了何咏的工作。

    只是小欣欣向来是藏不住心思的!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接!而接自己的却一直是哥哥,以前也是爸爸妈妈接,只有爸爸妈妈忙的时候是哥哥接的,但是爸爸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欣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苦闷,晚上欣欣在梦中喊着爸爸妈妈的次数也随之变多。

    欣欣看着哥哥,经常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何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姑姑则变着花样哄着欣欣。

    欣欣大了,变的懂事了!事情的真相终究还是被欣欣所获知。

    那天欣欣躲在自己的房间哭了好久好久,出来时脸上没有了天真的笑容,那种冷冷的表情何咏竟觉得是如此的陌生。

    欣欣开始变的孤僻,总是一个人特立独行。

    哥哥这个称呼,从此再也没从欣欣的口中出现。

    欣欣终究是埋怨何咏的!是他让自己失去了父母,是他让自己享受不到父母的疼爱,是他让自己在学校备受屈辱,是他让自己成了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孤儿。

    欣欣要搬家!要去丫丫的家里,何咏没办法劝阻,也没有资格劝阻。

    最终姑姑接走了欣欣,何咏觉得这样也好,最起码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也离开了自己这个伤心之人,希望有丫丫的陪伴能够缓解这种悲痛。

    欣欣搬走后,何咏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没有了一点存在意义,似乎流浪或者死亡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支离破碎的家,锁好了门,把钥匙留给了姑姑,欣欣是躲着他的,所以并没有见到她。

    离开家的何咏漫无目的,脚步遍及大江南北,西到拉萨、罗布泊,北到蒙古草原、漠河,南到南海、大理。似乎来到了外面,何咏波澜的心开始变得平静。

    只有在每年欣欣的生日、过年的时候匆匆回来,然后又匆匆离去重新开始自己的流浪生活。

    何咏除了欣欣,就只剩音乐了!或者还好因为有音乐的陪伴,他才能表达自己的情感,说出自己说不出的话,借此抚慰、净化自己的心灵。

    十来年时间眨眼而过,何咏由一个刚刚毕业的小伙子变成了年近30岁大叔。

    一头灰白微枯的头发,面容饱经风霜,再加上脸上的伤痕,显得狰狞而苍老。

    欣欣今年要离开家上大学了!何咏在高考前夕赶了回来。

    看着17岁的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本就很美的面容加上高冷的气质,越发楚楚动人。

    一头秀发随风飘拂,细长的凤眉,一双眼睛如星辰明月般灿烂,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脸高冷艳丽,嫩滑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轻盈,清雅脱俗。

    从以前那个小臭屁孩儿变成了现在的美少女,何咏却觉得自己的心好痛。

    本该花样年华、多彩多姿的生活却被硬生生打破,接受现实的残酷,这种折磨,何咏不知道欣欣是如何度过的。

    这成长的岁月又是经受了怎样的痛苦,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欣欣是中午吃饭时见到哥哥的!看着这张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脸,想向丫丫一样叫一声哥哥,可是自己却叫不出来,欣欣的心里充满了难受。

    这几年来,看着哥哥一天比一天苍老,二十七八近三十的哥哥看起来却像五六十岁一样,欣欣自己好想哭,只是自己从那天起就收起了泪水,不会让自己再哭出来,不会再让自己出现软弱的一面。

    姑姑说生活的压力压垮了哥哥,让自己对他好一点,如果自己也不对他好,就没人会对哥哥好了,而哥哥现在只剩下自己了!自己也只有哥哥了!

    欣欣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说出原谅他的话,现在的自己甚至连一声哥哥也再叫不出,欣欣的小心脏也是充满了忐忑、委屈。

    欣欣这几年对自己没有冷眼相待,也没有恶语相加,对自己的态度也发生了点儿变化,何咏敏感的心当然能够观察到。

    何咏以为欣欣大了,对往事开始释怀,或者对自己有了些许理解,只是现在还不能完全放开心怀接纳自己。

    何咏觉得这就是一个好的转变的开始,因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只有欣欣了。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自己停留的只有欣欣,如果欣欣也不需要自己,不认可自己,那自己有又什么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