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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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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三月下扬州。

    自高祖践位以来,休养生息已有五十年,百姓安康,四海升平,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扬州自古繁华之地,更是无须多言。

    烟柳繁华多出花巷,扬州最大的红场是迎春楼,最贵的花酒是沉香阁。

    最大的红场有十大红牌,各个红装素裹,柔肠百转,让人挪不开脚。

    最贵的花酒只有一位姑娘,还是卖艺不卖身,常人想见一眼都难如登天,见过之后皆是惊为天人,非她不娶。

    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无云天空较之往日更显高远。扬州山外姑苏寺,一位老僧扫着枯叶,叹了口气,“甲子匆匆,当年事都已尘埃落定。施主你又何必捉住不放呢。”

    只见一灰衣男子慢慢走了进来,像是无风自动一般,枯叶竟不知不觉已经全进了簸箕。

    灰衣男子双眼有着深深的黑带,显然是疲惫至极,但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此人颓唐破废,他看着老僧,“皇甫叔叔,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

    老僧叹了口气,“岁月流转,朝代更替原本就是大势所趋,你何必强行逆天行事。”

    男子双眼空洞,“皇甫叔叔,今年我多大了?”

    老僧说道:“二十有七了。”

    男子嘴角轻扬,像是在笑,又仿佛只是习惯,“五十年前我尚未出生,那所有的一切在你看来都是道听途说,真真假假如你而言都已作土了。昔日故国已是云烟,亲人离散更是血淋淋的现实。”

    老僧双手合十,痛苦地闭上眼,“孩子,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那段仇恨,去过自己的人生吧。”

    灰衣男子说道,“亡国之仇,不可不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老僧低着头,“你既已来到扬州,自是知晓了一切,他虽没有前来,但他最爱的幼子已到扬州,为的是沉香阁里的水姑娘。”

    男子喃声道:“如此,也好。父债子偿。”

    老僧看着男子,久久无声,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沉香阁。

    锦衣少年看着罗纱帐内的朦胧倩影,望眼欲穿,那缱绻的琴音再加上绵柔的女儿红,只要坐下了,就舍不得再离开。就连目光,最后也只能望着那模糊的影子。

    襄王之意昭然若揭,神女之心呢?

    锦衣公子放下酒樽,温柔地说着,“阿月,你什么时候才肯见我一面?”

    帐中的人影没有做声。

    那公子没有丝毫的气馁和生气,依旧温柔地说着:“是了,要是我做的足够多了,你自然就会出来见我了。只是,我想知道,之前,有没有人见过你?”

    一位丫鬟吐了吐舌头,掀开罗帐,走出来俏皮地说着,“姐姐说,有没有人见过于公子你并没有太大干系。公子您是贵客,小楼这里并没有上房能供公子暂住,请公子自便。”

    那公子心中颇有悔意,一不小心唐突了佳人,惹得她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即便被赶了出去,他心中仍然生不出一丝的气,同时心中竟然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将自己赶了出来,那么,之前也没有别人见过她的真容吧。

    那样才好。自己必须是第一个见到她模样的男人,其他的人,若是见到了,不论是出于怎样的原因,都是僭越,于此,就该付出代价!

    周攸宁闭着眼,他正在接受催眠,在这一刻,他不再是周攸宁。他只是这场幻象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姬妙妤愿意,在这次幻象之中他甚至可以是她的孩子。

    这种催眠程度其实是很难出现的,之所以能有这般深度的催眠,其原因主要是在于他们二人都放开心胸,完全沉浸在这场幻象之中。

    两个人的这场比试,不再于反抗,而在于承受能力。谁先承受不住,谁就输了。

    姬妙妤是主导者,所有的一切都由她安排。周攸宁只是她所书写命运下的一粒尘埃,一颗棋子,一个随意操纵的傀儡。

    她要周攸宁不是周攸宁,她要他生不如死,却还苟延残喘。她要他心如死灰,却还苟且偷生。

    所以,当灰衣男子终于踏进这沉香阁的那一刻。水无月终于睁开了眼,像是人偶有了灵魂,完美的艺术品终于有了自己的思维。

    灰衣男子,叫姜离。

    你不是想找姜落吗,我偏要你在这一刻就时时刻刻牢记着姜离这个身份。

    姜离,将离,你应该离开。

    姜离走了进去,扬州最闻名的花柳之地,竟然如此的冷清。

    那俏皮的丫鬟走了出来,看着姜离那一身暮气,满面风霜的脸,有些疑问,“客人是来听曲子的吗?”

    姜离点了点头。

    丫鬟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说道:“按妈妈的规矩,但凡想要进去都须得付下一百两金子。”

    姜离愣了,他如何拿得出一百两金子。

    丫鬟看着姜离久久不语,便知道眼前的客人拿不出这押金,歉意地说道:“公子,对不住了。”

    姜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水无月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想来姜离应该会直接闯进来,然后沉香阁的武夫就会一齐上前把他赶出去。

    过了不久,姜离又进了沉香阁,丫鬟有些惊讶,“客人可是有了一百两的金子?”

    姜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像是许久都不曾开口一般,生疏地紧,“听说沉香阁的女儿红是扬州最醇最柔的,不知道买口酒喝需要多少银两?”

    丫鬟愣了愣,然后说道:“客人,我们这里不卖酒的。不过……”

    丫鬟看着姜离,心中不忍,“我可以进去给你带上一壶,你莫要让人知道。否则,我可要遭殃了。”

    姜离眼神闪动,点了点头,嘴里生硬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丫鬟偷偷地将酒放在怀里,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往外走着。

    “小碧,你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

    软软糯糯的声音,慵懒魅惑至极,就像是被惊醒的海棠,一缕微风就那么轻轻地吹进了心里。

    小碧怯懦地转身,将酒藏在背后,干干地笑着:“我就是随便走走。”

    水无月看着丫鬟的眼睛,冷笑一声,“你把什么藏在后面?”

    丫鬟低着头,怯怯地把背后的酒拿了出来。

    水无月问道:“你偷喝这酒做什么?”

    丫鬟摇了摇头,“不是的,小姐,是外面有一位客人想要喝一口我们的女儿红。我……我才……”

    水无月把酒拿了过来,白了一眼,说道:“我随你去吧。不然,碰到了妈妈有你好看的。”

    就这样,幻梦的扬州,两个人的对决再一次上演。

    这一次,姜离要爱上水无月。

    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