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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夜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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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浴室根本与叔叔家窄小泛黄的浴室无法相比。洁白的浴缸,温控的供水系统,让林可颂有一种要好好泡个澡的冲动。

    她将换洗的衣物放好。打开花洒,美美地感受热水流过自己的身体。

    心情愉悦的她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可就在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她发出了一声尖叫,差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因为一脸漠然的江千帆,就抱着胳膊靠在浴室的门前,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林可颂抱紧自己,向后退去,洗发水和沐浴液纷纷砸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你怎么进来了!我在洗澡你不知道吗!”

    林可颂起得脑子都快炸开了!匆忙拽过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

    两秒钟之后,林可颂才意识到,江千帆其实看不见。

    浴室里的蒸汽触上江千帆的脸,也纷纷弹开一般散去。

    原本冷峻的容颜此刻也显得柔和了起来。

    但是为什么,她有一种错觉,江千帆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身上,描摹着她的脸庞,她的脖颈,甚至隔着浴巾,将她轻轻抱住了一般。

    心脏狂跳了起来。

    吸入肺腔之中的空气躁动得无法按捺。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江千帆缓缓开口问。

    微启的唇缝间,是林可颂所有冲动的来源。

    像是一闪而过的灵感,她很想要用力地抓住他。

    “九点……四十?”她透过打开的浴室门,看见了墙壁上的钟。

    “梅尔应该告诉过你,九点钟以后不允许再淋浴了吧。”

    “……”

    梅尔确实对她说过,只是她不记得了……

    “你听见我淋浴的声音了?”林可颂不是很确定地问。

    她与江千帆的房间毕竟是有一段距离的。

    “是的,我听的很清楚。所以你打扰到我的休息了,林可颂。”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叫她“林可颂”的时候,她的心底涌起一种类似失望的情绪。

    “你的耳朵还真灵……”林可颂撇了撇嘴。

    “我的耳朵确实很灵。我能听见你撒谎时候的呼吸声,能听见你在商场洗手间里说话,也能听见这栋别墅里水流落下的声音。就算我不想听见,但我还是会听见。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林可颂抿了抿嘴。

    在房间里不能大声说话,看电影听歌也要戴着耳机,以及不能在九点以后淋浴……总而言之就是任何发出声音的事情都不能做!

    真可惜,我不是个死人。

    死人是不会有任何动静的,能够满足你对于“绝对安静”的极致要求。

    江千帆转过身去离开了。林可颂这才开始收拾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

    她的日子是没法过了啊!

    不过蹲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又对江千帆感到十二万分的同情。他能够走进她的浴室,是因为她忘记锁门。

    试想如果在这里淋浴的不是她林可颂,而是一位性感大美女呢!

    别的男人见到这个画面,鼻血都要喷出来了。

    可他江千帆却看不见!

    多么可悲啊!

    林可颂闷闷地笑了起来。

    随后她摸了摸脑袋,为什么她还是有一种自己被对方看光光的惆怅呢?

    江千帆离开了林可颂的房间,沿着幽长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那里,谢医生正十分有耐心地坐在沙发前等待着他。

    “千帆,你怎么了?”

    “林可颂在淋浴。”江千帆坐了下来。

    谢医生低下头来,轻轻翻起一份关于林可颂的资料,“哦,淋浴的声音打扰到你与我的聊天了?”

    虽然以谢医生的听力来说,根本什么也听不见。

    “是的。”

    谢医生轻轻扯了扯唇角,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昨天晚上,你让林可颂睡在你的沙发上了?”

    江千帆微微侧过脸,光影在他的脸上留下悱恻的痕迹。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她为什么会到你的房间里来?”谢医生继续问。

    “她喝醉了,走错了房间。”

    “所以你从她的身上是能够闻到酒精的味道的。”谢医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千帆,“你忽略了那个味道,千帆。”

    “你想说什么?”

    “还有今天,你本来应该坐在车里等她,可是十分钟之后你发现她没有回来,于是你就去商场里找她了。”

    “是梅尔告诉你的?”

    “这是他应该告诉我的,所以不要责怪梅尔。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去找她,在洗手间外等着她?”

    “我没有想过。”江千帆的声音很冰凉。

    谢医生莞尔一笑,换了一个坐姿:“也许……我是说‘也许’。你知道自己很严格,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听觉、嗅觉、味觉还有触觉都比平常人要放大数十倍的世界里,你也知道自己的追求太完美会让其他人望而却步。所以你担心,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转过身去,连‘再见’都没有就离开。”

    “你太感性了,谢医生。”江千帆的眉眼仿佛凝固了一半,没有丝毫波动。

    “你刚才去提醒她,不要在九点钟以后淋浴,遵循这间别墅里九点以后绝对安静的规则。但她淋浴的声音,到底是让这栋别墅不安静,还是让你的心无法静下来?”谢医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莞尔。

    “我的心很安静。”

    谢医生发出了笑声,“千帆,你确定当淋浴声响起的时候,你脑海中的不是水流流过她的脖子,她的肩膀,她的指尖吗?”

    他的声音平缓,却有一种莫名的力度,仿佛敲击着大脑深处。

    “不是。”

    而江千帆的回答依旧简洁而肯定。

    “你确定你自己走过去,不是因为想要看见吗?”

    “她没有什么值得我想要看见。”

    “你确定你真正想要对她说的不是‘离开我的大脑’而是‘九点钟以后不许淋浴’吗?”

    “谢医生,你今天的提问已经超出了一个心理顾问的范畴了。而且我确定,我现在仍旧处于心理健康的范畴。没有抑郁倾向,没有反社会人格,也没有自我封闭的特点。我不知道你问的这些问题价值在哪里。”

    “现在你不只对我充满了防备,而且还很富有攻击性。”谢医生摸了摸下巴,用一种深沉的语气说,“这说明,我问了对的问题。我只是把你问自己的问题说出来了而已。有些哲人,可以从一粒沙,看清一个世界的本质。对于你而言也是。一粒沙很微小,一个不小心就会弄掉再也找不回来了。”

    “多谢你的提醒。”

    “啊,我这里有一*可颂的照片,需不需要我向你形容一下她是什么样子的女孩?”

    “不需要。”江千帆起身,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谢医生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说:“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

    “谢医生,今天的咨询时间结束了。”

    “鼻头很小,笑起来左边好像还有酒窝。”

    “谢医生。”江千帆压低了声音。

    “短头发,但是很精神。”

    江千帆的脸侧向门口。

    谢医生扯起唇角,终于起身离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千帆,比起普通人,你更知道了解一个人不仅仅是‘看见’而已。”

    房间里再度安静了下来。江千帆端坐在沙发前,长久地沉默着。

    林可颂将浴室整理妥当之后,开始擦自己的头发。

    她不敢使用吹风机,怕噪音再度把江千帆引过来,只能一边给宋意然发着短信,一边晾头发。

    林可颂:你回到纽约了吗?

    宋意然:这周末的飞机。你是不是想我了?么么哒!

    林可颂:么么哒你个屁啊!

    她本来想向宋意然吐槽九点以后不能使用浴室的奇葩规定,但转念一想,一吐槽不是就暴露了她被江千帆“看”光光这回事吗?

    宋意然肯定会笑疯掉!

    林可颂看着屏幕上的“么么哒”,耳朵有点发烫。

    这头蠢猪,肯定不知道“么么哒”是什么意思!

    宋意然又一条信息传了过来:我回来之后,一起吃饭啊?

    林可颂想了想:得问问我的导师同不同意给我一丝喘息的余地。

    电话那端的旧金山,宋意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来自硅谷的灯光,眼睛眯了起来。

    戴着耳机,听着那首《》,林可颂开始想家了。她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向叔叔报了个平安之后,她摸了摸肚子……饿了。

    林可颂有点后悔自己来之前怎么没有准备一大箱的零食呢?

    蓦地,她想起了之前自己参观过的那间厨房。

    她是肯定不能在那个厨房里煮什么东西吃的,江千帆肯定是会发现的。

    但是那里有那么多的食材,包括各种水果。

    反正梅尔也没对她说过,不能到厨房里拿水果吃啊!

    林可颂顿时开心了起来。

    她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在脑海中回忆当日梅尔将她领到那个厨房的路线。

    走廊里漆黑一片,就只有窗外的星子与月光。

    林可颂在心里碎碎念,完全不知道江千帆买一栋这么大的别墅到底有什么意义!

    树影掠动,投注在地面上犹如鬼影一般。

    林可颂终于摸到了那个厨房,这才想起当初梅尔好像是按过什么密码的,自己哪里知道密码是什么啊!

    看来又是白来一趟!

    就在林可颂正欲打道回府的时候,她发觉厨房的门好像是虚掩着的。

    是梅尔忘记锁门了?

    还是江千帆在里面?

    林可颂的手指勾住门的边缘,缓缓将它打开。

    黑暗之中,她隐隐看见一个身影在厨房的角落之中。

    林可颂摸到了墙边的灯,按下去的瞬间,整个厨房明亮了起来。

    而那个身影背对着林可颂,站在货架的顶端,正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灯光亮起的瞬间,他拉下帽檐,猛然转身,撞开林可颂,冲了出去。

    林可颂按住自己的肩膀,疼得骨头都快裂开似得。

    但下一秒,她明白了过来。

    那是贼啊!

    江千帆这么大的房子又这么空旷,简直就是一座空城!

    林可颂忽然想到了江千帆,他看不见,如果窃贼试图对他不利呢?

    那个男人已经奔跑了出去,即将转弯,那里就是江千帆的房间!

    就在那一刻,一声十分痛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摔倒声。

    林可颂心里一惊,拔腿而去。

    “江千帆!江千帆!”

    她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却没有得到江千帆的回应。

    心都快要烧起来了。

    林可颂发誓,自己中学时候的百米冲刺都没有这么迅速!

    江千帆的房门大开,光线落在走廊上。

    一个身影背对着林可颂倒在地上,林可颂赶紧冲了上去就要去扶对方。

    “江千帆——你没事……”

    林可颂刚触上对方的手臂,就反应过来这个人不是江千帆。

    而对方不说二话抬起一拳就要砸在林可颂的脸上。

    林可颂大吃一惊,避无可避。

    就在那一瞬间,有人拽住了她的后衣领,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拎了过去。

    那一拳几乎蹭着林可颂的脸颊挥过去,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拽住她后领的手松开了。

    林可颂还是因为惯性向后踉跄了一步,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蔓延开来。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腰,将她稳住了。

    林可颂倒吸一口气,抬起脸来,正好看见江千帆的下巴。

    “李彦,你来这里做什么?”

    冰凉的声音响起,仿佛所有喜怒哀乐在他的世界里都没有意义。

    坐在地上的男人将帽子摘了下来,林可颂这才认出,他就是林可颂第一次见到江千帆时候的随行人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彦冷笑了笑,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左腿有点跛,应该是被江千帆的盲杖绊倒了。

    “我来这里做什么?江先生!我做了你一年多的助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

    “就是因为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我给你自动离职的机会。”

    “自动离职?这就是你对我工作的肯定?这就是你对我战战兢兢工作的回报?”

    李彦歪着脸,眼睛里是偏执的扭曲。

    林可颂的心里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世上,她林可颂不怕流氓也不怕有文化的流氓。但是面对疯子,她向来无能为力。

    她挡在江千帆的面前,在心里思考着她什么时候该拽着江千帆跑路?

    “难道不是你收了浪花饭店赵董的好处,所以把它列为江氏的合作伙伴吗?不仅仅如此,为了突出浪花饭店的优势,你还故意隐瞒了其他饭店的资料以及优点。李彦,你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

    江千帆的声音太过平静,这样的平静连“失望”的情绪都看不到。

    李彦轻哼了一声,指着江千帆大声说:“浪花饭店难道不是众多合作者中最有实力的吗?除了他们,你还能选择谁?我做的不过是让浪花饭店的优势更为明显而已!”

    “我不需要别人来替我做选择。”

    “可是现在在美国的华人餐饮界,我已经没有前途了!因为你是江千帆,你不用的人,就是有问题的人就是不完美的人!你毁掉了我的一切!”

    李彦激动了起来。

    林可颂想象不到,一个原本文质彬彬的男人,竟然如此的暴怒。

    他如果挥起拳头,他们俩谁都扛不住!

    江千帆啊江千帆,你为什么不把妮娜留下来!至少还有人打报警电话!

    这么大个房子,你钱也不少,雇一个巡夜保安,你会掉一块肉吗!

    “我没有毁掉你,是你自己毁掉你自己原本拥有的一切。你说你在华人餐饮界已经没有前途了,我却不这么认为。这么多零星的小餐厅,你明明可以从最基本的地方坐起,但是你不甘心。你无法忘记自己作为高级饭店经理人的优越感,你看不起最普通最简单的工作,你的心还是没有静下来,这才是你无法找到工作的原因,而不是我。”

    林可颂不断用胳膊肘敲着江千帆的胸口,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刺激李彦了。

    “所以整个世界只有你是最高尚的!你的准绳规范所有人的行为,包括我们的人生追求吗!我在这个国家努力了十年,才有了现在的一切!而你轻而易举就否定了我所有的一切!既然这样,你也尝一尝被人否定的感觉!”

    说完,李彦蓦地从口袋里取出了匕首,扎向江千帆的肩膀。

    林可颂不由分说抬起腿,一脚踹向李彦的腹部。

    “唔……”李彦捂着肚子向后退去,用凶狠的目光瞪向林可颂,扬起匕首朝她挥了过来。

    她是学过跆拳道,但她不觉得自己有和疯子拼命的必要。

    她躲过李彦的袭击,转身就跑。

    跑了没两步,她发现李彦根本没有追上来,而是冲着江千帆的胸膛刺了过去。

    “江千帆!”

    林可颂傻了眼,赶紧跑回去。

    江千帆抬手去抵挡,盲杖挥过去,正好敲在李彦的脸上。

    李彦捂着脸向一旁倒去。

    林可颂微微一愣,心想这李彦真是没本事,连个瞎子都刺不中!

    等等,这不是她该想的问题。

    她冲上前去,李彦又冲了上来,她一把拽过江千帆的盲杖,狠狠对着李彦一阵乱敲。

    “臭丫头!你就跟着江千帆一起死吧!”

    “天天想着叫别人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林可颂敲得更狠了。

    在她心里,这个李彦就是脑子有病!

    当李彦一把将盲杖拽过去的时候,林可颂也不跟他纠缠,转过身拽了江千帆的手腕就跑。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江千帆没有说话,任由林可颂拽着,直到他们跑进了那个厨房里,江千帆不知道摁了什么按钮,厨房的门就被反锁了。

    李彦在门外拼命地按着密码,但是门却没有半点反应。他顿时失去了耐性,在门外用力地踢踹。

    “江千帆你这个懦夫!给我出来!出来!”

    “江千帆——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你出来!不然我烧死你!”

    林可颂听他这么一吼,不由得心惊胆战了起来。

    “他说要烧死我们啊!”

    江千帆靠着台面,眉眼微垂,镇定自若。

    “喂……那疯子真的会这么做的吧?”

    “房子有烟感。如果他真的纵火,灭火系统会自动喷淋。”

    林可颂无语了。

    “在门的右侧,有一个警报按钮。按下之后,社区的保安就会赶来。”

    “哦!”林可颂这才想起这里是高级住宅区,保全是很先进周密的。

    只是李彦又是怎么进来的?他很明显知道进入江千帆别墅的密码,而且他入到厨房里做什么呢?

    李彦见他们不肯出来,开始乱砸房子里的东西。

    一声又一声,噼里啪啦,林可颂听得脑仁都疼了起来。

    “他……之前不是跟在你的身边吗?而且还很关心你……”

    林可颂记得,当初自己带着江千帆去吃小吃,李彦还拍了她的身份证,就是为了保证江千帆的安全。在林可颂的心里,李彦对工作很认真啊,尽职尽责,什么都为江千帆设想到了。

    “因为他做错了一件事。”

    江千帆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林可颂也明白,不是自己该问的问题,就不要多问。

    很快,社区的保安就赶到了,将李彦制服,交给警方处理。

    林可颂接到保全人员打来的电话,这才将厨房解锁,跟着江千帆走了出去。

    别墅的大门敞开,警车的灯光闪烁着一遍一遍掠过林可颂的脸。

    李彦还在挣扎,警方不得不把他按压在前车盖上。

    他看见江千帆走出来的那一刻,一双眼睛就像是要瞪出来一样:“江千帆!江千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

    江千帆的面容是平静的,警察来到他的身边,让他在什么文件上签字确认。

    “先生,请在这里签名。”

    对方发现他的眼睛似乎看不见的时候,就试图去碰江千帆的手。

    江千帆却略微避开了。

    “林可颂。”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林可颂赶紧上前,“什么事啊,江先生?”